作者:冯才茂,南阳市五中95级毕业生,资深北漂。
打哪儿说起呢?
我和我哥在1995年同年进的五中,报到那天,没经历过住校生活的我俩没慌着去认教室领课本,而是飞奔着寻找班级宿舍以争取有个好的床位。当看到犹如简易工棚般的学生宿舍时还是颇为傻眼,红砖白灰石棉瓦,铁锈斑驳上下铺,时正直夏暑伏天,初入屋内顿感蒸浪翻涌,热风扑面,夹杂着汗液、老棉被、旧衣服的气味儿直冲鼻眼,早到的同学已在赤膊挥汗,铺陈行李了。当晚走进操场东北角的宿舍,晒透的沸腾室温直接把我轰了出来,暗戳戳地走向操场东南面的宿舍区,找到已经准备洗漱睡觉的我哥:走吧,老大,咱俩回家去吧,实在热的受不了!就这么一时不忍,我跟我哥开启了随后三年的走读生涯。
那时五中的生活节奏无疑是快速、单调的甚至是机械的。早5:30高音喇叭准时响起,无任何美感的刺耳铃声一阵紧似一阵,狂击那些不愿自然醒的同学脑壳。三两分钟的洗漱后飞速狂奔到操场,以班为单位进行800米的晨跑和早操。半小时之后,暴土狼烟喧嚣的操场终回平静,所有的学生都已回到教室进行晨读。7:00钟的早饭时间无疑是欢乐的,倒不是因为食堂的饭菜多么的可口诱人,而是这个点儿会响起音乐。政教处的李主任对那些情情爱爱的流行歌曲一向瞧不上,视之为影响学业的靡靡之音,取而代之,我们听到的绝对是慷慨激昂、奋发向上的红色革命歌曲,以至于到现在我都能将《红太阳》联唱的歌曲从头唱到尾。在食堂炊事班老班长面前,抽几张用橡皮筋儿箍着的油腻腻的饭票递过去,打一份并无多少油水的卤面,浇上一勺玉米糁儿粥,就和其他一起儿的同学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开始快乐的聚宴。谁昨天晚上说梦话了,谁买的苹果被老鼠啃了,谁被查寝的老师给抓了……这些话题都是此间《朝闻天下》的播报内容,像极了村场院里的张家李短。遗憾的是逢雨雪天气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就很难显现,大家集聚在狭窄的廊檐下看着雾雨迷蒙,站着赶紧把饭扒拉完好进教室开始一天的学习。
学习是枯燥的,在高考政策的压力之下,我们除了把自己历练成为城乡做题家之外别无选择,齐装满员的教室所余空间本就有限,前后排之间的间隙也仅容我们横行侧进侧出,想在教室里步履稳健,落落大方的行走几乎是奢望,每个人桌子上堆积的课本、教辅资料、试卷亦如碉楼堡垒般巍峨,行动稍有不慎,动作幅度稍大,那些构建堡垒的原材料会如同雪崩般滑落塌陷一地,再构筑一遍,谁愿冒那个险?在这紧绷的学业战斗中偶尔显现的浪漫的时光大概是晚自习时的突然停电,烛光点点,柔和而平静,习惯了刺眼的白炽灯光的我们,在这个时候会有难得的舒缓和放松。我们就是这样在课山题海中穿梭游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时的五中没有礼堂,集会都是在教学楼前,每逢出现了重大的违规违纪事件,后来的政教处主任吕主任一如青天般神情严肃的在全校师生面前进行信息发布。“布告”这两个字念得是抑扬顿挫,百转千回,而后面紧接的字则是急转直下,铿锵短促,“查**班**生于****年**月**日……”节奏变换之间教诲震慑效果十足。学校当时没有太多的文艺演出,偶尔会在操场上架起放映机放映一场露天电影,像《烈火金刚》、《飞虎队》,并不引人。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文艺汇演倒是来自于“劳教人员现身说法”,时至今日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让劳教人员去到高中的校园里面进行普法宣讲,在几乎被学业碾压的我们哪儿还有空生出歪心思以身试法?不过那些人在忏悔人生之后所展现的艺术才华确实很让我们惊奇,我仍记得其中一个打着快板念唱着“我姓王,叫宝山,家住南阳红泥湾”的韵律十足,也记得一个声线极好的劳教人员演唱童安格的《跟我来》时场下的我们大呼“不去!”的起哄………
我已经离开五中二十五年了,这些对于五中的记忆一直历历在目,那时的日子苦吗?是的,的确很苦很累。但也恰恰是在那时被培养出的无畏苦累,使我在后面的生活工作中面对再大的难也不会觉得过不去,多少次午夜梦回,在空旷的考场上面对眼前的试卷手足无措,惊醒后还会劝慰自己:你那时再努力些,再刻苦些,人生或许更好。五中深刻地锻造了我身心的一部分,纠缠一生,萦绕一生,挚爱一生。
就到这儿吧!